空難背后的文化差異:一個“呃”字要了73條命
1990年1月,一架哥倫比亞民航飛機飛往紐約肯尼迪機場。當天天氣很糟,大量航班延誤,空中交通堵塞。這架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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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1月,一架哥倫比亞民航飛機飛往紐約肯尼迪機場。當天天氣很糟,大量航班延誤,空中交通堵塞。這架飛機在空中盤旋了一個多小時,一直沒得到降落許可。
在好不容易等來“綠燈”之后,突然刮來的一陣風讓降落失敗了。飛行員不得不再次拉起飛機。就在飛機盤旋時,突然一個引擎熄火了,接著,另一個也熄火了。飛行員試圖通過滑翔到達機場,但距離太遠,這架波音707飛機沒到機場就墜毀了。158名乘客中,73人罹難。
墜機原因令人震驚:燃油耗盡。
肯尼迪機場是世界上最現(xiàn)代化的機場之一,空管人員經(jīng)驗豐富,怎么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墜毀以前機組人員的對話,以及他們和塔臺的對話,都收錄在黑匣子里。事故的原因,就在這些對話中。
在這個不幸的哥倫比亞機組中,負責和塔臺聯(lián)系的是副駕駛。第一次降落失敗以后,機長發(fā)現(xiàn)油不夠了,塔臺接通了駕駛艙,告訴他們向左轉。接下來的對話是:
機長:“告訴他們我們狀況緊急。”
副駕駛(對塔臺):“好的,航向180,呃,我們會再試一次。我們馬上就沒油了。”
當天天氣糟糕,一大堆航班延誤。在正常盤旋等待降落的飛機不少。在空管員的耳機里,差不多每個飛行員都在抱怨自己油料不多,希望能盡快降落。
請注意這個副駕駛的言辭。他先按照正常程序回應塔臺,中間還來了一個“呃”,最后才說出“我們馬上沒油了”。
這種表達方式,在空管員看來,就像辦公室里有人說“我快累死了”一樣。沒人會以為辦公室同事真的快死了。
為了分析這次事故的原因,到場的語言學家對黑匣子中的每句話都作了深入的分析,其他更廣泛的文化分析也有了用武之地。
在有些國家,比如美國,人與人之間的平等意識比較強,上下級意識沒那么強烈。如果這個副駕駛是個美國人,他一定會用嚴厲的口氣告訴空管員,飛機必須馬上降落,否則就有墜毀的可能??展軉T得到這樣明確的信息以后,也自然會做相應的安排,絕不會讓快沒油的飛機再去轉一大圈。
可是,哥倫比亞是一個等級意識很強的城市。在他們的文化中,下級對上級,不能用嚴厲的口氣說話,一切都要聽權力最大的那個人。在駕駛艙中,權力最大的就是機長。而在機場上空,權力最大的是那個紐約空管員。
墜毀前數(shù)分鐘,飛機與塔臺進行最后一次電臺聯(lián)絡。空管員詢問副駕駛飛機燃油到底夠不夠。副駕駛說:“我猜行。非常感謝。”這時,機長轉向副駕駛問:“他(空管員)怎么說?”副駕駛:“這人有點生氣。”
飛機隨時可能墜毀,但副駕駛卻無法擺脫空管員對他說話盛氣凌人口氣造成的不安。因此,飛機墜毀了。
1997年8月,大韓航空有限公司(Korean Air Lines Co. Ltd,簡稱“大韓航空”)的一架民航飛機飛往關島,降落時遇到大雨。
最后,這架飛機撞上了機場附近的山,254名乘客中共有228人罹難。
這次事故原因不是沒油了,而是機長的問題。他低估了惡劣天氣的影響。當天他非常疲倦,作出了錯誤的決定。其他機組人員發(fā)現(xiàn)了問題,他們也提醒了機長,但是,提醒的語氣非常委婉,只能被稱為暗示。這很符合韓國的文化傳統(tǒng)。
和哥倫比亞一樣,韓國也是一個權力意識強烈的國家。在他們的文化傳統(tǒng)中,副駕駛和機械師們,絕對不會對他們的上級——機長,直接使用生硬的語氣說話。
在正常的環(huán)境下,機長不難聽出下級的話外音,但在當時,機長非常疲倦,情況又很緊急,他沒能聽出下級委婉語氣中的真實信息,沒能及時修正錯誤,以致鑄成大錯。
韓國文化傳統(tǒng)在空難中的作用被揭示出來以后,大韓航空痛定思痛,決心徹底變革。
不僅是大韓航空,在這幾次空難以后,國際航空界也開展了“消滅緩和性語氣”的改革,用各種辦法清除工作對話中的歧義和模糊。數(shù)據(jù)表明,這個改革有效地提高了航空業(yè)的安全水平。
畢竟,飛機迫降,不是講究禮貌的時候,這時,最需要的是清晰無誤地傳遞信息,而不是顧及彼此的身份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