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機器和寂寞的人——這是沒有到杏林導航臺前，我對空管系統(tǒng)所有邊遠臺站的模糊印象。由于特殊的原因，每個機場的遠臺往往偏離鬧市，遠離機坪，建在一個個毫不起眼的小角落，地理位置不好，環(huán)境更是一般。而在這些遠臺值守的人們，也大多是默默堅守，心甘情愿，常年與寂寞為伴。但是，在記者踏進杏林導航臺的一剎那，一切模糊的想象變得清晰、真實、有生命力了。

環(huán)島路、田埂路、跨海路、柏油路

　　初抵廈門那天，便在廈門空管站一層大廳的宣傳欄內(nèi)看到了一組“走進邊遠臺站，走近一線青年”主題團日系列活動的報道，這些空管站的團員青年們與我的目的地相同，也是杏林導航臺。他們在那里聽老同志講述過去的事情，他們寫下的一篇篇充滿感性的文字，為我勾勒出了杏林導航臺的“草圖”。

　　采訪那天一大早，我們從高崎機場驅車前往杏林導航臺。一路上，廈門空管站黨委書記來海根都在為我介紹導航臺的情況：“從1983年廈門機場開航開始，杏林導航臺就一直是廈門機場的歸航臺，承擔著引導飛機沿預定航線飛行、定點、轉向和進近歸航的重任。當年根據(jù)航道需求，杏林導航臺的選址定在了廈門市集美區(qū)杏林街道西濱村。這個地方在廈門島外城郊結合部，距離機場很遠?！?/P>

　　“可是昨天有人告訴我，開車只要半個小時就能到杏林導航臺了?！庇浾哂行├Щ?。

　　來書記笑著說：“廈門很小，所以在廈門當?shù)厝丝磥恚灰菎u外，就已經(jīng)很遠了。以前廈門只有一座跨海大橋的時候，到杏林臺，要在島內(nèi)環(huán)島坐兩個小時的公車，再騎一個小時的自行車，最后還要把自行車扛在肩上，走半個小時的田埂路。要是剛剛下過雨，紅泥巴不僅糊在褲管上，還會濺滿全身呢。2008年杏林大橋通車后，時間才縮短了很多?！?/P>

　　來書記的話，讓我想起了宣傳欄內(nèi)廈門空管站財務部員工薛曉敏的主題團日感受：“當年那里只有兩位同事，上班路線非常復雜，從市區(qū)要倒三次車，再步行一公里的田埂路才能到達。烈日或寒冬，暴雨或臺風，風雨無阻?！?/P>

　　我的思緒仍在遐想，腦海中浮現(xiàn)著薛曉敏描繪的場景：杏林導航臺的同事到財務室報銷，陌生的面孔，戴著一頂不合時宜的大草帽，古銅色的皮膚加上渾身上下的蚊子包……

　　“到了?！彼緳C師傅的話驟然把我拉回到了現(xiàn)實中。汽車駛進了一座小院，四層的白色小樓前，杏林導航臺的主人公已經(jīng)在等我們了。

臺站，家

　　現(xiàn)任臺長曾志勇是杏林導航臺的第三任臺長，他看起來40歲左右，白色的短袖襯衫，深色長褲，笑容中有些拘謹。握過手后，他向我介紹了身旁一位20來歲的小伙子，名叫朱向榮，來杏林臺剛剛一年多。

　　“我們臺里還有兩個人，不過今天都輪休了。先帶你轉轉吧?！痹_長話不多，很符合我對導航臺人的想象。從一層的備用發(fā)電機房，到二層的控制室和四層的主設備運行室，再到樓頂?shù)姆瓷渚W(wǎng)，都是廈門空管站導航科副科長陳忠清在為我介紹著這些設備的功能與運行情況，曾臺長只是陪在一旁，不時地插幾句話。

　　站在樓頂?shù)钠脚_上，記者看到圍墻內(nèi)除現(xiàn)在的小樓和菜地外，還有一排低矮的平房，破舊的門窗以及爬滿屋頂?shù)钠咸鸭?，果樹成蔭?！澳鞘俏覀兊睦吓_。2006年新臺使用前，我們就在那里工作和生活?！痹居峦亲缃褚呀?jīng)棄用的院落，淡淡地告訴記者。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了回憶。

　　“和過去比起來，現(xiàn)在的條件好很多了吧？”記者問。

　　“那是肯定的啊?！痹_長笑了，“我剛來的時候，周圍還都是田地，只有田間小路通到這里。不過我們工作在此、生活在此、成長在此，這里就是我們的家?！?/P>

　　這時，我發(fā)現(xiàn)一個小伙子頻頻點頭?？吹轿乙苫蟮哪抗?，曾臺長轉過身：“哦，徐寧啊！他也曾經(jīng)是杏林臺的一員?！?/P>

　　“你也覺得臺里像家嗎？”

　　徐寧笑笑說：“我2003年第一次到臺里，很驚訝自己看到的場景：當時這里條件簡陋卻瓜果飄香。機房內(nèi)儀器設備光亮如新，備品備件保養(yǎng)精心，資料碼放整齊有序，休息室窗明幾凈，家也是我對導航臺的第一感覺。”

　　由于交通不便的原因，杏林導航臺的空管人堅持48小時連續(xù)值班制，從建臺之初的兩個人到現(xiàn)在的四個人，這一規(guī)定20多年來從沒變過。

　　曾臺長告訴記者，以前周圍還是田地的時候，買菜很不方便。為了解決一日三餐問題，他帶領大家利用業(yè)余時間開墾出一塊菜地。“這不僅能自給自足解決三餐問題，還能美化臺站”。

　　其實，以臺為家在杏林導航臺是個傳承，這從老臺址內(nèi)郁郁蔥蔥的芒果樹和龍眼樹以及爬到屋頂?shù)钠咸蜒砭湍芨惺艿?。“這些都是第一任臺長陳臺弟他們栽種的，我剛到臺里的時候，其實和徐寧的感受差不多?！痹_長感慨地說。

　　我提出要到老臺里看看，希望能親身感受一下當年這些導航人的工作和生活，曾臺長卻出乎意料地阻止了我?！疤脹]人過去了，里面有蛇，很危險的?！?/P>

　　“蛇？”我嚇了一跳，“臺里還有蛇嗎？”

　　大家都笑了，似乎我這個北方人有些大驚小怪?！拔覀冞@個地方毒蛇很多的，蛇藥在我們臺里是常備藥品?！痹_長說得輕描淡寫，看來他與毒蛇斗爭的經(jīng)驗非常豐富。

細節(jié)，安全

　　進入21世紀，廈門高崎機場的飛行量快速增加。作為歸航臺的杏林導航臺，擴建也勢在必行。擴建就要用地，但在西濱村，要想向當?shù)卮迕裾鞯卣労稳菀?？此時曾志勇充分發(fā)揮了他的“優(yōu)勢”。

　　曾臺長是杏林本地人，一直與周圍的村民保持著融洽的關系。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當?shù)卮迕駥π恿謱Ш脚_擴建的態(tài)度也由當初的不理解、不支持，最終轉變?yōu)橹С帧?/P>

　　來書記告訴記者，自2001年開始籌備更新改造杏林導航臺，經(jīng)過5年的征地、審批等相關工作，新臺大樓于2006年投入使用，并于當年年底完成新設備的安裝調試工作。2007年年初順利通過飛行校驗工作并投入使用。如今的新臺為全向信標測距儀臺，設備也“鳥槍換炮”了。當年使用的國產(chǎn)NDB500型無方向性信標已成為歷史，澳大利亞進口的DVOR/DME設備能夠全方位、不間斷地向飛機提供方位及距離信息，以此為基礎，廈門機場建立了14個進/離場飛行程序、等待飛行程序。

　　在主設備室內(nèi)，全新的DVOR/DME設備靜靜地佇立著，享受著恒溫恒濕的“貴賓待遇”。兩臺空調持續(xù)運轉著。室內(nèi)的溫度計和濕度計保持在標準范圍內(nèi)。在屋里站了一小會兒，記者就明顯感覺到冷了。

　　邊往外走，曾臺長邊解釋：“廈門天氣炎熱，而且這里距海邊只有１公里，濕氣腐蝕性強。為了保障設備的正常運行，這個房間一直是這樣的?！?/P>

　　邁過了高高的不銹鋼擋板，隨著曾臺長往控制室走?！霸谂_里的所有設備間門口，怎么都有這樣的不銹鋼擋板？”記者問。

　　“這里有老鼠的，弄上這個，是為了保護設備”。這些細節(jié)，體現(xiàn)了他們工作的細致入微。

　　“領導說記者要來采訪我們，可我真的不知道說什么。其實我們的工作是很簡單、很平凡的。”曾臺長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的確，他們的工作可以用“單調”二字來形容，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設備巡檢和維護。每天早晨6時到崗，他們利用監(jiān)控室內(nèi)的8個攝像頭實時監(jiān)控臺里的情況，每隔一個小時巡檢一次設備、看一下周邊環(huán)境，每周、每個月都按照空管站的規(guī)定給設備做定期維修。

　　“有沒有什么緊急情況？”

　　曾臺長想了想，搖搖頭說：“一般我們發(fā)現(xiàn)了小問題就馬上解決，所以不會引發(fā)大問題?！彼嬖V記者，目前臺里使用的新設備運行較為平穩(wěn)，雖然出現(xiàn)過幾次運行故障，但技術保障人員都能快速反應，及時恢復設備的正常運行，沒有對保障航班正常使用造成影響。

　　“不過這幾年，隨著導航臺周圍民宅越來越多，違章搭建等電磁干擾成為了一大隱患，這也成了我們的又一個工作重點。所以說啊，維系好與當?shù)卮迕竦年P系對于我們臺的正常運轉至關重要?！?/P>

　　在監(jiān)控室的墻上，《杏林臺值班管理規(guī)定》、《導航科信息通報流程》、《杏林臺日常工作流程》、《杏林臺應急處置流程圖》等規(guī)章一應俱全?！懊刻煊猩习偌茱w機從我們頭上飛過，我們知道，自己最大的責任就是保障安全，這樣的信念已經(jīng)融入到了臺里每個人的生命中?！痹_長的這句話，是我在采訪全程中聽到的唯一的“豪言壯語”。